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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间存放故事的仓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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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 July 2020

读书:编辑手记|这本伊坂最阴郁的作品,可能显示了他的底色悲凉

by ChenQi

最近有人威胁我说,再发垃圾书评就取关!
于是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。
这个公众号简介是:一间存放故事的仓库。
但是这一天到晚的,哪儿来那么多“无码真故事”啊~
之前花了很多时间看完东野圭吾86本小说。
最近主要在看伊坂幸太郎,每读完一本就忍不住想写点什么。
但是又不想写太多剧透(主要还是水平差 + 懒)。
最后就变成了骚扰大家的垃圾推送。
用威胁者的话说就是:“你这些破文字,跟百度搜索有什么区别!”

但是我现在就是喜欢看伊坂幸太郎啊!
转载一篇超级高质量的书评,不算垃圾推送吧?
本文已联系作者,获得转载授权。

转载自豆瓣书评
作者豆瓣主页
© 本文版权归作者 短矢 所有,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。

接到编辑新版《杀手界》的任务是在八月份,没想到等这书出来竟然已经到了次年——其实书早早已经编辑印刷完成,只是因为决定跟新版《疾风号》一起上市,所以硬生生在库房扣了一段时间,好在终于赶在年前上市了。

十几年前初读伊坂作品的时候,肯定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作品的编辑,更没想过自己会负责的第一本书是《杀手界》。这绝不是说《杀手界》在伊坂作品里没有存在感,而是觉得这本书在伊坂所有的作品里太过特别。

特别在哪?简言之,在其阴郁。

先放张电影版中治愈的笑颜

伊坂的作品常以“温暖人心”“治愈”等标签为人所知,可《杀手界》全然不是如此,除开为数不多的几处插科打诨,这部作品几乎可以说自始至终都笼罩在一股阴郁的氛围里。

比如,小说主线所讲述的“教师铃木为亡妻复仇”这一故事本身就很是沉重;书中另外两个有POV的角色,鲸和蝉,在人物性格和经历方面同样堪称令人窒息;而小说中那个贯穿始终、反复强调、令人印象深刻的“昆虫隐喻”,恐怕也绝对称不上是积极乐观。

那么,这部不怎么“伊坂”的作品值得一读吗?我的看法是:值得——但请不要抱着对伊坂的“成见”去读。如果能这样,那么,你不但可以意识到作者的苦心经营,甚至还能更加深刻地理解其他所有伊坂的作品。

口碑扑街的电影版

伊坂经常会称自己的作品时“悲伤中带着乐观”,然而,在我个人看来,他真正的写作风格倒不如说是“温情背后的底色悲凉”。实际上,从出道作《奥杜邦的祈祷》,到巅峰作《金色梦乡》,再到近作《恐妻家》,伊坂的这种底色悲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隐藏在他的作品之中,即使有意按捺,也都难以抛开。

另一点可以用来佐证的大概是伊坂对其他作家的引用。伊坂颇爱掉书袋,而他掉的书袋经常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、三岛由纪夫、伍尔夫等作家——这如果不是暗示他的思想立场,至少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他的美学趣味。

伊坂很聪明的一点在于,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创作什么样的作品,他对于类型文学的定位认识也很是清晰。“类型文学”不是“纯文学”,它的消遣性质决定了它必须遵循一定的写法,因此,作者在表达的同时也必须有意地克制一部分的自我。正是从这个角度,我们或许可以理解理解伊坂作品中内在的那种矛盾,其来源正是伊坂自觉、有意,却不完美的克制。

小说中鲸唯一读过的小说竟然是《罪与罚》

而《杀手界》一作,某种程度上而言或许可以说是他最不克制,最能显示出他“底色悲凉”的一部小说了,不单单是剧情、人物如此,书中那些大量出现的对于人类社会之残酷,人生之荒诞的批评也是这样。就连在小说结尾,伊坂也借助一个第159页那个隐秘的伏笔,堪称罕见地写作了一个BAD ENDING(大概是怕读者没读懂,这一结尾在续作《疾风号》中还被强调了一次)。

然而,也正因为这本书足够阴郁,其中的感情真挚才更显动人,也才能真正显示出铃木那句“看着吧,我会像活着一样活着”所蕴含的力量——一种罗曼·罗兰式的英雄主义。

有趣的是,比对伊坂早年和近年的创作,其悲凉的底色似乎明显存在着一个弱化的过程,这是因为伊坂的克制日趋成熟与完美,还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日益感受到了“人间值得”?答案或许只能靠伊坂本人来揭晓。

书签上印了一句自己很喜欢的话

再提一提编辑过程中几处可能引起争议的改动。

首先是书名。本作原名为“グラスホッパー”,对应的是英文中“grasshopper”一词,台版因此选择了直译为《蚱蜢》。我们当然很清楚很多书迷对这个译名很有感情,也认为其更具深度,但之所以最后没有使用这个译法,一方面自然是出于对市场的考虑,另一方面也是我们认为伊坂所谓的“昆虫三部曲”并不是那么成立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?固然,在《杀手界》这部作品中,昆虫的隐喻很是关键,书中常常提到昆虫社会与人类社会的相似之处,很多讨论也堪称深刻。但是,到了续作《疾风号》(台译《瓢虫》)和《恐妻家》(台译《螳螂》)中,伊坂的昆虫隐喻实际上并未再能较好地延续下去:《疾风号》中的“瓢虫”除了作为主人公七尾的代号之外,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,至于《恐妻家》,“螳螂”这个译法本身同样就已经是日文书名“AX”的意译了,作品内容与“螳螂”之间的联系更是非常勉强。就此而言,放弃昆虫三部曲的译法其实并不会造成特别大的损失,而真正重要的是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伊坂老师“出圈”,被更多的读者看到。

台版三部曲

与之相关的另一个改动是“グラスホッパー”(蚱蜢/蝗虫)、“バッタ”(蝗虫)与“トノサマバッタ”(殿下蝗虫/东亚飞蝗)这几个词的翻译。在台版和之前的大陆译本里,内文都多处出现了“蚱蜢”一词,但本次经核对原文发现,这些被翻译为“蚱蜢”的地方,其原文多为“バッタ”——一下子是“グラスホッパー”,一下子是“バッタ”,伊坂到底想说的是蚱蜢还是蝗虫?

这里的问题在于,对于日本人而言,蚱蜢与蝗虫似乎无需做进一步区分。翻遍各类词典,很多词条都将蚱蜢与蝗虫归为一种动物。但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,这两个词的所指明显存在差异:蚱蜢在人们印象里多指绿色蚱蜢,它们群居性不太强,通常被视为一种相对无害的昆虫;而蝗虫对大多数而言则是与“蝗灾”联系在一起的,它们有着很强的群居性,以成群结队蚕食粮食闻名,毫无疑问地联系着一种负面的情感。

考虑到这一差异,特别是考虑书中使用这一词汇的语境,以及关于这一隐喻的具体内容,我们决定订正原来的“蚱蜢”这一译法,以“蝗虫”代之,而另一个出现的日文词“トノサマバッタ”,这里则被统一为了“飞蝗”以示区别。这么说来,假如这本书的书名真的一定要直译,恐怕也不适合翻译为《蚱蜢》,而应该译为《蝗虫》。

内封上的蝗虫

不像豆瓣评论或者微博会员,书籍一经出版印刷,“付梓”的文字便成了“不刊之论”,即使有心修正,也不可能一本本去改回来。代珂老师的译笔素以流畅准确闻名,但任何译稿都不免有提升的空间,改版一本书是难得的机会,我们再次对译稿进行了优化,希望能让各位读者有流畅的阅读体验。

确认沿用《杀手界》的书名后,我们也对文案做出了不少更改,希望更多地呈现出伊坂笔下这个有趣的“杀手江湖”。此外,与这一系列的另外的两部作品《疾风号》《恐妻家》一样,《杀手界》的封面同样采取的是“拿很多物件拼成一样东西”的创意,而这本书之所以会选择用书中的“致命元素”拼装成一部电话,也是希望呼应“业界”这一有趣的主题。

写作、翻译与编辑都是无法“止于至善”的工作,更不可能赢得每一位读者的好评,尽管我们做了很多精心的修订与设计,书中一定也还有错误和遗憾。好在只要有人继续读伊坂,我们就总有机会“重版出来”。

Kotaro Isak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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